除了男女,你可以在德国选择成为“第三性别”
“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想过和别人一样的生活”。
文章来源:Iweekly
新年伊始,1月成为了很多新政生效的好季节。2019年1月1日,德国正式成为了欧盟第一个在出生证上提供“第三性别”选项的国家。这意味着双性人婴儿能够在出生证上登记性别为“双性人”,而不必被强制性地在男女之间做出选择。这被很多双性人及性别平等运动支持者誉为一场“小型革命”,但他们同样认为,要让双性恋“完全融入社会”,还需要采取许多步骤,现在仅仅迈出了第一步。
▲早在2017年11月8日,德国最高法院就针对一起诉讼裁定德国立法机构必须从法律上承认,在出生证明的性别一栏中,除了男、女选项外,还应该有“第三性别”。法院裁决称:“现有制度没有提供男性、女性之外的第三选项,违反宪法规定。”德国联邦议院于2018年12月初通过了此项法律。
双性人的自白:“我想拥有自己的性别”
现年34岁的林恩·D(Lynn D.)在两岁的时候,已经做了七次手术。他生来就有男性和女性的两套性器官,在他出生后不久,医生和父母决定他的性别应该是女性,所以林恩的阴茎和睾丸被切除了。但随后,医生也切除了他的女性性器官卵巢,称其为一场预防性手术,防止林恩未来患上癌症——尽管在林恩来看他没有做手术的医学理由,而且这些手术的动机“令人怀疑”。
医院和医生充满了他在德国巴伐利亚州(Bavaria)和黑森州(Hesse)的童年记忆。在那里,曾经有50名研究人员对他的裸体进行过检查。当林恩进入青春期时,医生让他服用生长阻滞剂和高剂量的激素。十几岁时,林恩开始自残,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后,他一度试图自杀。
▲林恩打算在今年将他的性别改为双性人。
“在出生后,我被贴上了女孩的标签,医生和父母试图让我成为一个女孩,融入社会,”林恩对CNN这样讲道,“但这并不奏效,相反地,我和男孩相处得更好,所以我想,‘我是一个男孩’。但是渐渐的,身边的男孩们开始排斥我,我意识到我也不是一个男孩。我和我的身体没有很好的联系,也没有人帮助我和我的身体建立良好的联系。”
林恩在20岁的一次心理治疗中才知道自己是双性人——这是一个总括性术语,用来描述一个人出生时具有生殖或性解剖学特征,不符合对女性或男性的二元定义的各种情况——这对林恩来说,像是揭开了多年的谜题。他说:“当我第一次得知自己是双性人时,那种感觉就像有人说我是外星人和变种人一样。”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调整后,林恩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我不再感到不安,因为我突然明白了我是谁”。
十多年后的今天,林恩成为了一名工程师,业余时间和朋友组建朋克乐队,生活中与女友相伴,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快乐的人。另外,林恩表示他接受被称为“他”(he),但他更希望德国能有一个新的代词来描述双性人,社会能够理解二元性别之外的定义,认同双性人的身份。
不知情就被定“性”,医学手术侵害权利
根据大赦国际(Amnesty International)在2018年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像林恩这样性别特征存在明显差异的婴儿,通常会接受痛苦且不可逆转的手术,以使他们看起来像传统意义上的男性或女性。这种手术源于20世纪60年代心理学家约翰•莫尼(John Money)在美国普及的一种理论,他认为,双性人是进化异常中的产物。莫尼认为,双性人要么成为男性,要么成为女性,因此,他们必须需要治疗。
大赦国际的报告援引对丹麦、德国和英国医学专业人士的采访称,尽管这一理论已不再被医学界广泛接受,但它“在今天的医疗机构中仍能找到回响”。林恩接受的手术活生生地剥夺了他的身体自主权,并留下了痛苦的伤疤。正如林恩所说:“当医生和父母谈论我的身体时,我不得不离开房间。我现在认为他们的做法是一种具有仪式性质的性暴力,我的身体和精神因此受伤。”
▲阿尼克(Anick)也是一名双性人,但庆幸的是,幼年的他并没有接受不可逆转的手术,但也一度因抑郁而试图自杀。如今,他决定通过手术成为一名正常的男性,其左手臂上的皮肤被拿去用于手术。
为此,一些联合国和国际人权专家在2016年呼吁“紧急停止侵犯双性儿童和成人的人权”,呼吁各国政府禁止有害的医疗行为,保护双性人群不受歧视。据联合国称,全球0.5%至1.7%的人口生来就具有双性特征,他们面临着包括手术、歧视和酷刑在内的侵犯人权的风险。
在医学上,一组欧洲医学专家在2018年7月发布了一套新的指导方法,他们敦促医生将医学上不必要的双性儿童手术推迟到他们足够大的时候进行。欧洲对此的共识是:“对于此类敏感且不可逆的手术,如生殖器手术,我们建议推迟干预,直到患者年龄足够大,能够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积极参与决策。”
迈出第一步后,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支持的声音越来越多,德国新法律也展示了“对二元性别之外的更大认可”,但根据规定,想要将出生证明改为“第三性别”的人,必须出示相关医疗证明。这一点仍引起不少争议。
德国鲁尔大学波鸿分校的性别研究博士研究生阿莱克·克莱默(Anike Kramer)认为,父母们更关心他们的孩子在社会上每天会面临的问题:我怎么称呼我的孩子;我应该用哪个代词,我应该告诉我的邻居什么,我应该如何教育我的双性孩子?“从社会学角度来说,父母缺乏行动的选择,除了诉诸医疗,他们通常没有其他选择。而德国医学建议仍然非常保守,依旧在采用二元体系。”
▲2014年以来,来自“第三选择”(Dritte Option)或“第三选择”(Third Option)的维权人士游说德国官方承认第三性别。
德国部际工作组(IMAG)同样指出,根据德国法律,父母一般不能同意进行“女性化”、“男性化”或“消除歧义”手术,除非手术在医学上是必要的或会危及生命。然而,目前的法律并没有禁止对幼童实施此类手术,而且留给医疗专业人士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对于双性儿童来说,哪些手术是必须做的?这些专业人士可能会继续将双性人的身体特征定性为疾病。
还有一些人,对法律本身的适用范围产生质疑。德国同性恋联盟发言人马库斯•乌尔里希(Markus Ulrich)认为,德国虽然立法通过“第三性别”,但这项法律“不足以保护非二元身份的人”。“虽然这种做法跳出了性别二元论的桎梏,但政府实际上忽视了宪法法院去年提出的另一种选择,即完全废除性别登记,对于双性或变形人来说,这是一种更具包容性的选择。
“第三性别法案对于性别多样性的认识仍然不足。”伦敦城市法学院高级讲师格里杰·巴尔斯(Grietje Baars)表示,“你不能仅仅以一个人的生殖器来判断性别,也许,现在是时候从官方文件中完全删除性别这一选项了”。虽然巴尔斯知道自己的说辞听起来很激进,但他认为废除性别登记并不意味着废除性别本身。“这种做法就像废除证件上的宗教或种族栏一样,并不意味着你不能再是天主教徒或黑人。”
▲德国LGBTQ活动人士表示,新法律或将变性人群体排除在外。
包括绿党和社会民主党在内的一些德国政界人士指出,其他一些国家也允许那些“非二元性别”的人修改官方文件,以符合自己的性别认同。2014年,澳大利亚高等法院裁定,政府应该在法律上承认第三性别。2017年,加利福尼亚紧随纽约,成为美国第二个允许不认同性别的居民更改出生证,以匹配自己的性别身份的州。其他几个国家,包括阿根廷、孟加拉国、加拿大、丹麦、印度、马耳他、尼泊尔、荷兰、新西兰和巴基斯坦,在护照、人口普查或身份证上也都提供了中性别的选择。
虽然双性人、跨性别者和其他人权倡导者继续呼吁德国的新法律更具包容性,但林恩认为目前的这一步将有助于社会更好地了解双性人,至少让大众不再害怕这一群体。他说:“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想过和别人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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